微山蝶语:马坡镇里的千年梁祝情
微山湖的水波,年复一年拍打着西岸的滩涂,而距湖不远的马坡镇,总在清明前后飘着一层细碎的蝶影。当地老人说,那些翅膀带着青蓝光泽的蝴蝶,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魂魄,守着这片曾见证他们爱恨的土地,也守着藏在砖瓦、田埂里的故事。
马坡镇的老街上,至今留着一块明代的“梁山伯祝英台墓记”碑,碑文中“山伯,字处仁,邹邑人”的字迹虽已斑驳,却仍能牵出东汉年间的那段往事。那时的马坡,是邹县到峄山的必经之地,青石板路从镇口的老槐树延伸出去,一头连着求学的路,一头系着未说出口的情意。
东汉永和年间,邹邑书生梁山伯揣着母亲缝的布衫、父亲留下的旧书,往峄山书院去。行至马坡镇北的三岔路口,日头已偏西,他正蹲在井边打水,忽听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:“兄台,可借一步水喝?”抬头见是个穿青布长衫的少年,眉眼清秀,背着半旧的书箱——那便是乔装出行的祝英台。祝家是附近的望族,英台自小跟着兄长读书,却因女子不能入书院,便瞒着家人剪了长发,扮成少年模样。两人一聊,竟都对《诗经》里的句子有相同的见解,梁山伯邀她同行,英台欣然应允,还在老槐树下折了两根柳枝,一人一根,算作“义结金兰”的凭证。
此后三载,他们在峄山书院的“梁祝读书洞”里同窗。每日天不亮,英台便跟着梁山伯去后山背书,山风拂过,她总要拢一拢衣襟——怕风把耳后的碎发吹露出来;夜里同宿一室,英台总在床中间摆上一碗清水,说“兄弟之间,当守分寸”,梁山伯只当她是性子拘谨,从没想过这“弟弟”的手比寻常男子纤细,说话时总带着软柔的尾音。马坡镇的集市逢五便开,每逢休沐日,梁山伯总会拉着英台去赶集,给她买糖人、挑毛笔,英台则会悄悄给梁山伯补好磨破的袖口,在他的书里夹上晒干的野花。有一回,两人路过镇东的棉花地,英台指着枝头的棉桃说:“这棉桃裹着白絮,像不像心里藏着的话,要等熟了才敢露出来?”梁山伯笑着点头:“英台兄这话有道理,就像咱们读的书,得慢慢品才知滋味。”他没看见,英台低头时,耳尖红透了。
变故是从一封家书开始的。祝家派人捎信来,说英台的父亲病重,催她即刻返乡。梁山伯送她下山,从峄山脚下到马坡河畔,足足走了十八里路,这便是后来传了千年的“十八相送”。过小桥时,英台望着水里成双的鹅,轻声唱:“前面公鹅后面母,好比兄台与英台。”梁山伯听了,只夸她“比喻新奇”;走到马坡镇的甜瓜地,英台捡起一颗落在地上的甜瓜,叹道:“甜瓜甜在心窝里,可惜有人摘了却不知甜。”梁山伯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书院,还安慰说:“等你父亲病好,咱们再一同回来读书。”临到分别,英台把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塞给梁山伯,红着眼眶说:“山伯兄,务必在腊月二十前到我家来一趟,我有要事相告。”梁山伯只当是她要托付家事,一口答应,却没留意英台转身时,眼泪砸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可梁山伯还是误了期。他回邹邑后,母亲突然染了风寒,他忙着请医抓药,等料理完家事,赶到祝家时,已是次年正月。推开祝家的大门,他没见到穿青布长衫的“英台兄”,却见一个身着襦裙、头戴珠花的女子迎出来,眉眼依旧,却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——直到祝英台唤他“山伯兄”,他才惊觉,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“兄弟”,竟是女儿身。更让他心凉的是,祝英台低着头说:“父亲已将我许配给了马太守的儿子,婚期定在三月。”梁山伯只觉得天旋地转,手里的书箱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里面的旧书散了一地,那片夹在书里的野花,早已枯成了碎片。
他没在祝家多待,揣着那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,失魂落魄地回了马坡镇。此后便一病不起,夜里总对着窗外的月光喃喃喊“英台”,有时还会撑起身子,想去摸桌上的毛笔,仿佛英台还在身边,等着和他一起练字。弥留之际,他对赶来的同窗说:“我死后,把我葬在马坡河畔吧,那样……或许能再看见英台兄路过。”
祝英台得知梁山伯的死讯时,正坐在镜前试穿嫁衣。红绸子裹着身子,却暖不透她的心,她猛地扯下头上的金钗,对母亲哭道:“我活着不能和山伯兄在一起,死了也要和他葬在一处!”婚轿抬到马坡镇西的梁山伯墓前时,祝英台执意要下轿祭拜。她穿着大红的嫁衣,跪在冰冷的墓前,哭声顺着河风吹得很远:“山伯兄,我来陪你了!”话音刚落,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,墓冢裂开一道缝隙,祝英台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进去。轿夫们吓得四散躲开,等雷声歇了,再看那墓冢,早已合拢,只从新土上飞出一对彩蝶,翅膀上的花纹,像极了英台手帕上的并蒂莲。
后来,马坡镇的人把这段故事刻在了石碑上,把“十八相送”的路修成了石板路,还在梁山伯墓旁种了一片梧桐——因为英台曾说,梧桐是“情树”,能引着魂魄相见。每年春天,微山湖的水汽漫过来,滋润着马坡的土地,棉花地又冒出新绿,芝麻丛开出细碎的白花,而那对彩蝶,总会在镇口的老槐树下、河畔的墓旁盘旋,仿佛还在重复着当年的相遇与相守。镇上的老人给孩子讲故事时,总会指着窗外的蝴蝶说:“看,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,他们还在马坡等着彼此呢。”
如今,马坡镇的梁祝墓前,仍有游人来凭吊,有人会放上一束野花,有人会轻声念一段《诗经》里的句子。微山湖的水依旧在流,老槐树的枝叶依旧繁茂,而那段藏在马坡镇里的爱情,就像蝶翅上的花纹,历经千年,依旧清晰。
【作者简介】盛建伟,山东省微山县人,1962年4月出生,1980年11月入伍,研究生学历,参加过对越防御作战,大校军衔。曾任陆军第67军炮兵团放映员,陆军第67集团军政治部宣传处干事,山东省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副处长,费县县委常委、县人武部政委,临沂军分区政治部主任。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会员、中国报告文学协会会员、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。著有《军旗下走来的创业人》《军旅如歌》《沂蒙精神沂蒙兵》《大爱沂蒙》《沂蒙红商》等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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